张诗蒂教授简介
张诗蒂,女,西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现已退休。
近年来,房市陷入一个怪圈:房子越建越多,“漂”起来的人却越来越稠密。
繁华都市的水泥森林令人窒息,在楼群中的点燃的万家灯火中,似乎找不到属于“漂”族的那一盏。
“北漂”“南漂”,上海、深圳,一旦被纳入“漂”族,就开始了凄惶艰辛的房奴宿命,躲不掉,绕不开。
我宅西政近40载,不曾“漂”过。我很幸运。
张诗蒂教授
生活近40年的一所学校,我曾经有很多文字都是写她的,关切、直面、摩擦、困惑,最终凝固成一种质朴的深情。说到西政,我总会油然而生一种温暖和触动。
从学缘关系看,我是外来户,西政不是我的原生家庭,她却为我组成了新生家庭,结婚生育、学习生活皆厮守于斯。从教35年,如今惜别讲台,进入金秋时节的养生,不曾离开,也不曾“漂”。
住房从最早的青年教师集体宿舍,到后来的铁西、杨家山,再到现在的天高鸿苑,芝麻开花,步步为营。
当年到老校区东山行政大楼报到的场景,已恍若隔世,然而又历历在目。在4楼办完入职手续,人事处的老师就直接带我到6楼宿舍。我惊诧不已,如此紧缺的办公场地,竟也给外来的青年教师腾出几间集体宿舍。顿时,进校园后的不良印象:寒酸、窄、简陋等,都一扫而光。“嗯,有人情味。有情便能安身立命。”日后的生活轨迹,印证了我当初的“结论”。
沙坪坝校区
怀孕初始,学校很快在6号楼的筒子间,为我安置了一个简陋的家。虽然只能在过道上支一个燃煤小炉子煮饭,上厕所也像赶大集一样,要到阶梯教室外侧的公共厕所,每次总会碰到好多生的或熟的面孔。
6号楼10平米左右的筒子间在今人看来,至多是一个窝棚。可是无论它多么简陋寒碜,也是一个家。
《说文解字》中说:“宀为屋也”;“豕为猪也”,两字合写为“家”字。猪是温顺、繁殖力旺盛的动物。对古人来说,圈养的生猪能提供食物安全感,因此蓄养生猪便成了定居生活的标志。这是西政为我安置的第一个家,它承载着我们一家人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原重庆特殊钢厂的铁轨,穿过西政教职工宿舍区
铁西11栋与6号楼比较,像是进了皇宫,有了大阳台,还有填满温暖的大窗户。当你累了烦了,被生活磨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你靠在窗前,抬眼满目青山,鸟鸣伴花香,不必走出家门,就能拥有诗和远方。
更令人神往的是,房子外墙下就是部队的打靶场,遍山的野花和像野花一样扑腾着的蝴蝶,小溪沟里永远有捕捉不尽的鱼虾和螃蟹,无尽的诱惑成了孩子们的天然游乐场。如今女儿和她的伙伴们都已长大成人,无论是在海外打拼还是在国内奋战,都处在急功近利的漩涡中。他们无限思念童年生活,都想逆生长,重新回到清幽淳朴、充满童趣的铁西打靶场。
我的“宫殿”夏无空调,冬缺暖气,唯一与现代化挂上钩的,就是一把落地电扇。1995亥猪闹暑,酷热难耐,电扇成了摆设,中看不中用,全然无力抵挡阵阵热浪。我的房间当西晒,夜晚室温也高达三十八、九度,床铺地板都灼皮肤。我们把折叠床扛到打靶场,好歹让女儿安睡。打靶场上早有数十户人家捷足先登,躺椅凉席星罗密布。稍顷,几个本科女生跑过来,“张老师,有您陪伴,我们也敢在露天睡觉了。”我定睛一看,她们每人腋下都夹了一张小凉席,真是有备而来呀。
那年9月刚开学,40度连晴高温不退,一名外地新生,下火车后不晓得卸甲补水,竟中暑身亡。市教委闻讯,立即通知全市大中小学一律停课,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铁西11栋背靠打靶场,春送温暖,伏送清凉,也叫得天独厚。
沙坪坝校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商业大潮汹涌,催生教育产业化,教师要上的课太多,上完家课忙野课,校内校外脚板翻。有人戏谑曰:上课“棒棒军”。为了贴补家用,我与夫君都成了这支大军中的一卒。因为,这个“家用”不得不贴。每个月的收入把孩子的牛奶钱、保姆费、伙食费等主要费用逐一支出,口袋里时常所剩无几。有一次我竟找不到寄一封平信的8分邮票钱。
我乘公交,他骑自行车。茫茫夜色中,217路车到站了,我被挤压弹出,降落烈士墓车站,口舌干裂,双腿灌铅。如果有一面镜子,我一定能看到自己面容苍白的不堪臭脸。
记得在杨家坪空压厂教学点上课时,一群女生围着我,“老师,天都这么黑了,没得人来接你呀?”我笑而答曰:“我都‘站着喝酒’了,未必还不肯脱掉‘长衫’?”
壮志路的长坡等着我慢慢爬,还要从东山走到学校尽头的铁西三村。我那美丽的“宫殿”此时犹如深山古寺,再快的速度,也要走上20多分钟,更何况我是几近散架之颓躯。与此同时,夫君也正从大渡口教学点骑车返程,几十里山路,爬坡上坎,全凭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和年轻经得摔打的身板对付。
山居陋室,无丝竹乱耳,有案牍劳形。在斯陋室,成就了我的第一部个人专著《法制与神话——西南民族法文化研究》,为1992年评副高添了一块压秤石。姑且不言写作艰辛熬掉脑顶毛,只言需要的大量图书史料,或借阅或购买,一摞一摞砖头一样的书籍,我都躬身扛回。数年劳其筋骨,真的有点驼背弯腰,有碍观瞻,抱歉了。
张诗蒂教授部分著作
我也曾蒙生放弃的念头,可书香世家的既有价值观,不容我辱没家门,大学毕业时的10个分配志愿,我都选择了学校;再则西政人好,有浓浓的人情味。此外,西政与我家还多一份割不断的情缘,夫君的父母都是上世纪40年代正阳法学院(后来的西政)的毕业生。这一切都令我不能割舍与西政这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张诗蒂教授
1997年杨家山集资楼竣工,真正的三室一厅。装修时,巧逢几位北京就职的同学来访,他们也算“北漂”。在外用餐毕,有人提议要到我还未入住的新房参观。在一片啧啧啧的赞叹声中,我与夫君好像要“飘”起来。北京同学在外打拼多年,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家。可与我的住房比较,他们说,我们只是窝着,你们才算居住。
终于从斋居十多年的“古寺”还俗了,交通便捷,出门就是210公交车。突然一下接受到大都市的“文明”强光,感觉很炫目,不能适应。果然每逢四月和十一月,都成了哀乐鸣奏月,到清明前后和11.27那一周,窗外更是人声鼎沸鼓号齐鸣,年复一年,如雷贯耳不商量。看来患得患失,终会顾此失彼。
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学校再一次让我家乔迁。
入住天高鸿苑应该是我人生阅历中最高级别的迁徙。同时入住的同事们也都为此很欣喜,搬迁成了一种神圣的仪式。从开始的室内设计,我就请了在伦敦学建筑设计的侄女亲自挂帅,到装修选材、挑选建筑公司,再到挑选家具,每个环节都倾力投入,直至最后搬家、第一次点火煮饭。有同事提议,必须看黄道吉日和请灶神爷,必须的!我本是散淡人,但看他们一脸严肃,也就随了大流,诸多事项一样不含糊。
天高鸿苑小区
天高鸿苑,至多算是花园洋房,朋友非要把它叫作叠拼。叠拼就是叠拼别墅的简称,花园洋房怎么就攀上别墅这门豪亲了?可无论怎样解释,朋友都坚持说,你那楼上起码也叫叠上拼。临窗一湖水,屋顶有充满阳光的露台,还有几平薄土侍弄果蔬,夜晚有星星相伴,清晨闻鸟语花香。你还要怎样?你知足吧。我怕你两口子在室内都要靠手机联系!
朋友急了,哈哈。
是的,我知足,我很知足。优美的自然环境,和谐的人文生态,傍晚与兴趣相投的友人漫步小区,信息互惠,思想碰撞。不同学科的同伴取长补短,知识整合。偶尔,一篇短文就顺势流淌笔端。悦心健体,交心会心,寻得智者和自信之人,真好。
与同事合影(左一为张诗蒂教授)
转瞬回眸,我已从青丝到白发,从青年才俊蜕变成退休人员。我宅西政不“漂”,个中酸甜苦辣我知你知他也知,因为你遇到的还是你自己。
有人调侃我们是站台(讲台)、吃粉(粉笔灰)、卖生(声音)的“崇高”职业人。尽管此言纯属戏谑,我却断不敢赞同。家国情怀,各有取舍。生命是走出来的,一步一个脚印,不踩虚为好。
我“无事生非”写出不“漂”最直接、最真实的感受。老之将至,断不能抱残守缺。生活艰难是常态,但不可忘记微笑。我会用尽全力,过好平凡生活的每一天。
西政家园不“漂”已成为过往历史,又演化成一种传统,迄今正在延续。小区西边新矗立起来的4幢高楼,在太阳下泛着橙色的光,等待更多的新人入住。
与学生合影(右一为张诗蒂教授)
推荐阅读
1.少年无限,未来无限!这首歌献给少年的你
2.宣讲、践行!全球西政人热议民法典
素材来源:国内合作办公室
文字:张诗蒂
图片:贺明 徐梦立 邹卫东
编辑:徐骁祺
执编:曾若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