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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坐标是2002年初秋,辽大外院武圣校区刚开始全国招生。我拉着行李箱,从豫西南的一个偏僻小村辗转几千里,独自来到这座东北小城。那个时候的青年大街林木荫翳,秋日的阳光被繁茂的枝桠筛成斑斓的图案,温暖了陌生的前方之路。自此遇上38号大院,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悄悄筑起生命中绵延开来的缱绻柔梦。
大学的四年始于军训,在那宽阔的操场,口号与汗水,拉歌与PK,站军姿的纹丝不动,最巴望着的是身边有人撑不住便立刻可以伸出友谊的小手,同时借机休息一会儿。依稀记得教官是个硬气的帅小伙,个头不高黝黑结实,年龄比我们当时还小,起了一个女生一样水灵的名字:梁琳。他会用其特有的虽不标准却掷地有声的普通话语调,发出军令“军体拳开始,准备格斗…”。在一片苍翠军绿之中,除了同宿舍的兄弟,基本分不清谁是谁,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完成了一周多的军训。
褪去军装的校园,一时间五彩斑斓起来。最初的一阵,由于环境不熟悉,每次吃饭无论是食堂吃,还是外出吃,都是整个宿舍集体出动。记忆最深的是,我问室友什么菜好吃?答案如出一辙,傲娇地指向了酸菜。我欣然试之,结果吃了第一口就哽住了。不知道是食堂正好那顿做的功夫欠佳,还是我挑剔的味蕾根本享受不了这道东北最棒的美味佳肴。遂慨然于我泱泱中华之饮食属地迥异,结果是,自此起再见酸菜,必敬而远之。后来才知道,同级外省的尤其是出了山海关的同学,好像四年下来,基本都没有降服它,我也就踏实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酸菜的一己异见并不影响大学生活的充盈满足与乐趣横生。武圣校区整体分为两个小院。东边比较小,有教学楼,也有网球场;西面是综合区,有体育馆宿舍食堂,也有图书馆浴池小超市和馥郁满园的丁香花。小班启发互动式的授课有条不紊,课余除了学生会的活动和校外的兼职锻炼,我最爱的事情是泡在公共教室和图书馆,用最淳朴的执念,在一串串的字符中畅游,探觅知识的力量,填充少年的空杯。校区面积虽然不大,却凭着它的人杰地灵和氤氲书卷,和一众亲爱的老师们传道授业解惑,滋养了我们一届又一届外院学子的青春芳华。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大学作为价值观初步奠定的时刻,得一良师指路,遇一知己同行,诗书入腹,璞玉待琢,身体力行,格物致知,是多么难得的宝贵际遇。所谓大学之道,在乎明德,在乎精于学而笃于行,在乎培养担当与责任,感谢外院在这美好的岁月中,赋予了我受益良久的美好品格。
同宿舍有个自封“我只会写诗”的胖子,从他一身的脂肪堆积,打死也看不出来有任何细腻的文字功底。他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生,爱牵头张罗事儿,街头捡一枚硬币,就会凿个洞穿上绳子挂脖子里当饰品。也正是这个清新的文艺标签,胖子成了我最早的挚友。那个时候,两个男生的友谊,不是来自网吧魔兽,似乎奇怪的异常。没事或突有感悟之时,他就趴桌子上写他的诗,写了满满好多本,有写校园的,有写青春的,也有写懵懂可触的酸涩爱恋的。我比较内敛,对读书写作亦独有钟情。后来院报通过现场作文的形式招聘新成员,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码出了一篇亦正亦邪的文字,大概有六七页稿纸那么长。靠着这不登大雅之堂的青涩之笔,居然夺得了头筹。从此,基本包揽了院系文体活动的各类撰稿任务,也因此收获了“外院一支笔”的雅号。大一下学期,我成了院报的主编,胖子成了总策划。后来搬到沈阳蒲河校区,由于忙于考研准备和其他一些琐事,舞文弄墨之事于我渐行渐远,倒是胖子一直还在写,写到毕业攒了好多好多。他说,每一本他都全然倾情,每一段他都视若家珍。傅雷老先生说,惟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诚然如斯。胖子毕业后成为了家乡一名公务员,经年流逝,不知道如今他的诗人情怀是否依然汩汩滔滔?
2003年,“非典”肆虐全国,学院开始封校,通过减少与外界接触的方式,保护全体学生,在课程安排上突出了文体活动的权重。院领导和学生会带领全院师生上下,通过各种办法和方式繁荣校园的文化氛围,各种球类活动,各类书籍CD等等。最有意思的是,学院组织同学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徒步几公里,去文圣商业中心的综合超市包场购物。穿过街巷,那浩浩荡荡的气势,无论是过往的群众,还是我们自己,都认为是一道不可复获的靓丽风景线。正是有了众志成城的信念,有了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的行动,有了指挥的运筹帷幄与措施的果敢得当,那一年,没有一起事故,没有一个同学受到袭扰。大家虽封闭在校园里,但知识和思想并未受到任何的圈囿。在那样的特殊时期,青春依然获得了理性而欢快的成长。
那个时候,外院还没有设置法律专业。我就自己买了几本法律书啃了两年多,毕业时考入了北京某校研究生攻读法律。之后,加入了一家总部位于深圳的某民营跨国企业。在走上工作岗位的10年间,我一直非常感谢母校帮我锻造的外语能力,这个夺不走的语言工具,帮我在30多个国家的一次次任务中腾挪辗转,挥洒奋斗的热情。然而,不论走到何方,在朋友圈同窗中,大家聊起天来,最念念不忘的依然是武圣校区,因为这里承载着我们满满的青春回忆,经常会有点滴从心田深处泼洒出来,不经意地温暖着已届中年孤独跋涉的稍不留神就渐趋油腻的倔强灵魂。
而今离开母校多年,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我经常感念,感念于邂逅我的学于斯、长于斯的外院学府,感念于能在注定了的一段流徙不回的时光欢歌里,遇到恩师,遇到爱情,遇到值得穷极一生追寻的明媚希冀。我经常设想,设想在一个木棉未央的初冬清晨再次回到青年大街,设想在38号的大院里,享受大片大片倾城而来的和煦阳光,和奢侈无比的只属于校园的宁谧惬意。在不杂半点尘埃的感念与设想中,我翘首瞻望,秉承恩师教诲与母校重托,用日趋坚强的脊梁,承受世界鳞次栉比的重量,塑造生命大雅宏达的质量。一切,只因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遇见了你。
END
作者:王永胜 华为公司南部非洲法务部部长
编辑:赵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