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院深夜食堂 | 小米粥——你老了，我依旧陪着你

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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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米粒，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散发着属于食物最本性的光芒。从米袋里舀上那么半碗，倒进锅里，在沸腾的热水中，米粒四散的跑开，零零碎碎的。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最终又都在锅底相遇，平静祥和，原本光滑的外表多了些斑驳，但它所散出的沉淀却浸润了这一整锅的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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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的时候，由于年龄小，父母工作又忙，我的整个童年便耗在了农村的爷爷奶奶家，老两口虽然生活上处处拮据但却把日子过得格外滋润，而作为孙子的我，享受的则是两个老人所有的疼爱。

依稀记得那时的自己总是爱骑坐在爷爷的膝盖上或是蜷缩在奶奶的怀抱里，然后听他们讲述过去的故事。那时还小，听到最多的便是爷爷奶奶相识的经历，久而久之，我便把这当成了世界上最曼妙的故事。可是对二老而言，那却是一份深存在对方脑海里的珍贵回忆。

关于这份回忆，老两口总是用不同的方式去诠释。爷爷说的是一个版本，奶奶说的则是另外的一个版本，虽然过程不太一样，但他们最终相爱的走到一起这一段，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小的时候我还总是质问爷爷为什么和奶奶讲的不一样，爷爷呵呵一笑。问奶奶的时候，奶奶也只是眯着眼摸摸我的脑袋。后来，年龄大了，我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孩，我才逐渐从常常挂在老两口嘴边的这段回忆里有了更深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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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口中的那段回忆完全就是一次浪漫的邂逅。那时候，两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虽然身处在两个村子，但缘分还是让他们相遇了。

那时候，村子里总会有电影流动车在村口放电影，票价不贵，用粮食换倒也可以。于是，每天当太阳被西山那一角刚一遮上，村头口的那块大幕布便冉冉升起。闲暇了的全村老少就会聚在一块，一把瓜子，一部电影，大家一起享受这一晚上的乐趣。那时候由于相邻的村子比较多，离得又不算远，再加上电影对村民来讲本身属于稀罕玩意儿，于是电影流动车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那时算得上时髦的东西。见到这么受欢迎，电影流动车老板倒也乐呵，便开始不定时的在各个村的村口停滞，当然由于村子多，再次在同一个村口停留的几率很小很小。

那时候的爷爷由于念了几年学堂，对一些稀罕玩意都有研究，很快就和电影流动车的老板熟络了，有时候车子开去下一个村子的时候也会把爷爷捎上，当然爷爷也会帮一些小忙，搭个幕布，抬个机器啥的。于是他开始时常奔波在各个村口之间，晚上很晚才回来，据爷爷说那时候可没少挨曾祖父的骂，幸亏有曾祖母护着，才免去皮肉之苦。由于那时候村里刚有了电灯，回来的晚了，村子里早已一片漆黑，爷爷也只能凭借月光来充当那引路的一丝光亮。

而关于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也从此说起。

据爷爷说，那时候他老是跟着电影流动车去每个村子，加上本身又机灵，在各个村子都混了个自来熟。慢慢的，在各个村子熟络的人越来越多，虽然自身年龄不大，接触的可全是大人。一次偶然，在相邻的另个一个村里里，他遇上了奶奶。那时爷爷正在搬机器，忽然背后有人对着他喊，他也不确定是喊他就没回头，隔了一会，有人拍了他一下，他转身回头是个女孩，女孩只是想问一下他下次电影什么时候来，爷爷当时由于没反应过来发了一会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挨的这么近说话，他结结巴巴答了一句，女孩笑着跑开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本来是流动电影车结果却变成了一个村子的常驻车。据爷爷说这都源于他和老板的死磨硬泡，加上他平时跑前跑后没少帮忙，老板就答应了他这个要求，但时限只有一周。爷爷满心欢喜的答应，再之后，爷爷便顺理成章的天天去邻村，一来二去，和奶奶也变的熟络了。慢慢的两人陷入了热恋之中。

有时候爷爷会偷偷跑去奶奶家吃饭，而奶奶为了方便做的最多的就是小米粥。爷爷和我说，小米粥那可是最养人的，那时侯小米粥也是珍贵的食物。再后来，一直到曾祖父替爷爷上门提亲，两个人的关系才真正确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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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口中的故事我无法完全描述，但和奶奶说的开端却截然不同。据奶奶说，和爷爷的相识完全是一场意外，那时候女孩子也不会去专门的学堂学习，但好在奶奶家境算的上富裕，奶奶在县城待过个把年，见识也就广了一些，当时县城里流行电影这么个新奇玩意。奶奶一直都好奇，但也没机会，正好赶上了电影流动车到村子里播放电影，好奇的奶奶一直想上前了解却又苦在没有途径。适逢那一天，看到了搬机器的爷爷，就鼓起勇气上去问了几句，至于还问了些什么，奶奶没说，而我也没多问。

两个同样对电影感兴趣的年轻人就这样认识了，当然电影车也确实在奶奶的村子里停留了一周，不过是奶奶和爷爷一起去请求的。据奶奶说还搭上了悄悄从家里拿出来的半袋米才让老板同意的，后来被发现后，奶奶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之后的故事就和爷爷讲的一样了，两个人很快陷入热恋，奶奶会熬小米粥给在电影流动车帮忙的爷爷送去，爷爷也乐意喝，每次都喝的一干二净。再后来，曾祖父上门提亲后，两人关系也就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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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就这样在平静中度过了人生的美好，一碗小米粥，从他们的感情之初一直到暮年，将所有的回忆都熬在了其中。也许对他们而言，虽然已经步履蹒跚但依旧可以手牵着手一起散步，一起熬他们生活的小米粥，这就是幸福。

再之后的日子，我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就离开了爷爷奶奶家，但关于爷爷奶奶相识的故事却一直都没忘。再之后，由于学业的缘故，回去看二老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那是一个冬天，奶奶安静的合上了双眼。她离开的时候，爷爷很平静的看着父辈们处理奶奶的后事，仿佛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就是在奶奶出殡当天，爷爷像个孩子一样全身颤抖的哭了。那时候，我就在爷爷身后，我将手放在爷爷肩上，爷爷肩膀的抖动越来越大，哭了好一会，爷爷才让我把他扶进屋里。

进了屋，爷爷让我去堂屋舀米，他说要熬这最后的一锅小米粥，开始的时候我没明白，后来我才懂了，也许当时那最后的一锅小米粥意味着一段回忆永远的离别和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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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年，爷爷也永远的合上了双眼。奶奶离开的那一年里，爷爷再没有喝过小米粥，就像他所说的，再熬那最后一锅小米粥。在收拾爷爷的遗物时，我在爷爷的一个收藏箱里看到了两个年轻人拍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样子，爷爷风度翩翩，奶奶端庄美丽，照片定格在那个两人热恋的年代，记忆也随之定格。

爷爷离开之后的几年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不再幼稚，逐渐成熟的我明白，关乎爷爷奶奶的爱情，那是一种相互需要相互寄托的浪漫。就好像不成熟的爱情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才去爱你，而成熟的爱情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需要你。当然，爱不是哗众取宠，爱也不是惊天动地，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细节，每时每刻为对方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比如那最初的一碗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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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何冰

编辑：王凯

审核：徐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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