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事 | 张大千晚年最牵挂的人

父亲晚年最牵挂的人

□张心庆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出乎意料的。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不是爸爸最疼爱的孩子，认为爸爸不可能常常想着我。爸爸有16个子女呢，哪能个个都天天挂在心头？更重要的是，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绘画事业，国画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我很理解他。虽然他是我的爸爸，但他并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他是世界的、人类的。

所以，在感情上，我从来没有对父亲提出过头的要求，虽然我在心里真的很思念他。但是，有一件事却改变了我想当然的固有看法。

1982年秋天，我作为人大代表，参加成都市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一天，会间休息时，广播里突然传来这样的通知：“张心庆代表，会客厅里有人找你，有急事，请赶快出来。”我心里一惊，快步走进会客厅一看，眼前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瘦瘦的，高高的个子，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看到我走过去，他主动自我介绍说：“我叫张应流，是从香港到大陆来旅游的。”我很奇怪：“我不认识你，你来找我干嘛呢？”“张女士，你别急，听我慢慢说。你是不认识我，但你认识张大千吧……”他还没说完，我就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他是我爸爸，我怎么不认识呢！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临行前，我去过一趟台北，和大千老先生见过面，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谈了很久，他知道我要来大陆旅游，很兴奋，一定要托我给他的亲人捎点儿东西。起初，他拿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写了很多人名、地址，有七八个呢，要我一一拜访。我说时间很短，恐怕来不及。于是，我俩商量了一下，他用红笔特别勾了两个名字，然后说：‘其他人你可以不去看，但罗正明和张心庆你必须找到！’他还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办成了，回来后一定奖励我两张画。”

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些不安，捉摸不透爸爸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有什么大事吗？张先生接着说：“我当时就问你父亲，这两个人是谁？他神情凝重地说：‘罗正明是我的三嫂，是她把我从小带大。当年，只有10岁的她，却要背着婴儿的我到处要奶喝，还要管我吃喝拉撒，真是长嫂当母。她对我恩重如山，我一辈子也还不了。算起来，她今年已是93岁高龄，不知是否健在？请你一定想办法帮我找到她。这第二个人，是我的二女儿，她在成都一所小学教书。她母亲是我的原配夫人，当时，我们奉父母之命结婚，并无多少感情。但她是个善良温顺、顾大局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四十多年来风风雨雨，她帮我把孩子们抚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幸60岁时患癌症过世了。那时，她在大陆，我在国外，连棺木都没能给她买一副，所以我的心里一直很愧疚。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无人知晓。心庆是她唯一的女儿，这次特别托你去看望，以慰亡妻的在天之灵。’”

听了张先生的这番话，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不觉夺眶而出。我在心里想，爸爸，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不懂事的傻丫头，真没想到你是那样地疼我、牵挂我。（来源：《中国书画报》副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