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诗话 | 郑板桥的“作风问题”

书画知识
内容摘要:
速读文章内容
书画诗话 | 郑板桥的“作风问题”

中国书画报 郑板桥在自己编订的诗文集《后刻诗序》中写道:“……板桥诗刻至于此也,死后如有托名翻版,将平日无聊应酬之作,改窜烂入,吾必为厉鬼击其脑!” 这段话很有意思,也很明白——这些诗都是我自己选定编辑的,即所谓“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因为它们最能代表我的真实思想和最高水平,至于我的其他诗词都是些无聊应酬的东西,所以统统删去。后人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把那些东西翻检出来,或添油加醋,或改头换面,强塞进我的书中,我一定变成厉鬼“砸烂其狗头”! 人死如灯灭,郑板桥当然不会变鬼,也就不可能惩罚“后世某些人”。因此,长期以来确实有许多人,出于各种目的,有恃无恐地把散落各处的郑板桥诗词搜集起来,不管真伪,甚至编造假托,或手抄或出版,在市面上广为流传…… 客观地说,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是郑板桥艺术的爱好者和板桥本人的崇拜者,所以即使他们制作“假冒伪劣”的郑板桥诗词,往往也都是出于好心和善意,目的是维护板桥高雅清廉、超凡脱俗的正面形象,比如传说郑板桥讽刺某土豪不学无术的所谓《藏头诗》: 有钱难买竹一根,财多不得绿花盆; 缺枝少叶没多笋,德少休要充斯文。 对于这类粗制滥造、似通非通、不合格律的蹩脚之作,只要稍微懂一点诗的人就能识破其“赝品”本质并一笑了之。 但是,确实也有一小部分人,也许是出于好奇觉得好玩,也许是存在嫉贤妒能的阴暗心理,想借骂名人、埋汰名人、丑化名人哗众取宠、出名获利,所以故意把郑板桥自己主动删除、抛弃的那部分“无聊应酬之作”甚至属于个人隐私的东西找出来公开“曝晒”示众,用以“证明”郑板桥其实是一个“庸俗、世故、贪财、好色、趋炎附势、道德败坏”有着黑白双重人格、善于“变脸”的“伪君子”和“两面派”。 2004年东方出版社出版的《阴阳脸——中国传统文人的生态考察》(以下简称《阴阳脸》)一书的作者,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人的典型代表和集大成者。自从该书出版之后,国内若干媒体(包括纸媒和网络)纷纷转载,或跟风发表其他颠覆丑化郑板桥的文章。《阴阳脸》的作者显然是因此获得了可观效益并受到了巨大鼓舞,于是2010年又在重庆出版社出版了《明清文人那些事儿》,原封不动地把《阴阳脸》中所有关于郑板桥的内容全部“复制、粘贴”过来…… 这些人(姑且名之为“毁郑拆桥派”,简称“拆桥派”)出色地继承了“文革整人套路”中最厉害的“杀手锏”——要想搞臭一个人先从“作风问题”下手。他们除了对郑板桥胡乱“扣帽子”“打棍子”之外,重点“揭发检举”郑板桥是个“好色之徒”“同性恋者”。他们还通过“估计”测算出,郑板桥之所以当了十几年的官卖了几十年的画,结果还是“两袖清风”,原因是他把收入的大部分钱都用于纳妾嫖娼或与“同志”鬼混了! 据“拆桥派”搜集发现,郑板桥有一阕词《虞美人·无题》,内容是描写他和一位少女“调情”,并借下棋为名“行不轨之事”: 盈盈十五人儿小,惯是将人恼。挽她花下去围棋,故意推她劲敌让她欺。 …… 其实,这阕词写的很可能是作者与青梅竹马小伙伴之间的游戏,因为在那本板桥自己编定的诗词集中,就收入了描写他与可爱的小表妹亲密交往的《贺新郎·赠王一姐》: 竹马相过日,还记汝云鬟覆颈,胭脂点额。阿母扶携翁负背,幼作儿郎妆饰,小则小寸心怜惜。放学归来犹未晚,向红楼存问春消息,问我索,画眉笔。 廿年湖海长为客,都付与风吹梦杳,雨荒云隔。今日重逢深院里,一种温存犹昔,添多少周旋形迹!回首当年娇小态,但片言微忤容颜赤,只此意,最难得。 由此作可见,两人的情谊是相当真挚深厚的,而且给成年后的板桥留下了美好的人生记忆与回味。退一万步说,即使板桥《虞美人·无题》的女主人公不是王一姐,是别的女孩,而且板桥作此词时已届中老年,又有什么问题呢?作为感情丰富细腻的封建社会的艺术家大才子,郑板桥绝非“现代版”的“高大全”式的“完人”。和普通人一样,郑板桥也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也喜欢欣赏和追求漂亮女性,还喜欢和年轻人交交朋友,经常搞搞“琴棋书画”等高雅的文娱活动,这又有什么不好和值得恼羞成怒、挖空心思地去指责的呢?倘若像鲁迅先生讽刺的那种人“看见女性裸腿就联想到生殖器,联想到性交、私生子……”岂非只能证明联想者自己“民族劣根性”的猥琐龌龊、卑鄙下流吗?! 另据“拆桥派”调查,当时京城有一位叫招哥的著名歌妓,经常演唱郑板桥写的民歌体《道情》组诗,所以被郑板桥引为红颜知己,不但经常寄钱给她并曾赠诗: 十五婷婷娇可怜,怜渠尚少三四年; 宦囊萧瑟书不薄,略寄招歌买粉钱。 又据“拆桥派”考证,郑板桥自从原配徐夫人病逝后一直客居扬州,在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中纵情酒色,在此期间他不仅“续弦”娶了正房郭氏夫人,又“纳”了十七岁的饶姑娘为妾,还与某风尘女子过从密切,并在该女子去世后专门为其作了一首七绝《悼亡妓》: 楼头别语太凄清,乍忆长生七夕盟; 绝代可怜人早死,十年未见我成名。 下面这一阕《西江月》是写给“如夫人”饶姑娘的: 微雨晓风初歇,纱窗旭日才温;绣帏香梦半蒙腾,窗外鹦哥未醒。蟹眼茶声静悄,虾须帘影轻明;梅花老去杏花匀,夜夜胭脂怯冷。 还有一首七律《秋夜怀友》,据“拆桥派”分析是板桥怀念某个同性恋对象的: 斗帐寒生夹被轻,疏星历历隔窗明; 满阶蕉叶兼梧叶,一夜风声似雨声; 塞北天高鸿雁远,淮南木落楚江清; 居中又念天涯客,直是相思过一生。 我认为,上述这些“无聊应酬之作”也许的确都是郑板桥的作品,但是,这些东西丝毫不影响郑板桥在中国文化艺术史上的形象和地位。因为对待历史人物,看待历史问题,必须采取“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品评其人品道德行为更不应该离开特定的历史环境和社会背景。且不说狎妓、纳妾和同性恋在清朝并不违法,甚至在当时的文人士大夫圈子中司空见惯、引为风尚,也不说现当代某些国家已经宣布同性恋合法、同性也可以结婚……仅仅就同性恋(或双性恋)本身而言,纯属个人私生活(乃至生理本能或疾患)问题,后世的评论者既无须大惊小怪,也大可不必作为重要理由和标准,对一个伟大艺术家的艺术成就、艺术价值和人品人格进行总体评价。 实际上,郑板桥本人虽然在编订诗集时把这些东西删掉,但是对自己的“私德有瑕”并不避讳或隐瞒。他在《郑板桥全集·板桥自叙》中坦承自己“酷嗜山水,又好色,尤多分桃口齿及椒凤弄儿之戏,然自知老且丑,此辈利吾金币来耳!一有言干与外政,即叱去之,未尝为所迷惑……”这段话的意思是,我既喜好游山玩水,也喜欢美女,尤其喜欢同性恋情。然而我知道自己既老又丑,那些美女美男们都不过是贪图我的金钱罢了。我自己有原则,一旦她(他)们企图参与或干扰我的工作政务,我立即将其斥退,从来不让自己被这些人和事所迷惑…… 郑板桥如此直言不讳地公开承认自己的缺点和毛病,并妥善处理、分清私生活与职业工作的关系,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多才多艺、有情有义的艺术大师、文化大师、思想大师,而恰恰显示出他高人一等的优异素质。相形之下,显然比那些“尸位素餐”“鱼肉百姓”“满口仁义道德,私下偷鸡摸狗”或“公私不分”“假公济私”“以权谋私”“权色交易”……的人光明磊落和可敬可爱得多了。 行文至此,我忽然想起一句名人格言:“没有大师的民族是可悲的;有了大师而不知道尊重珍惜,则是更加可悲和可耻的。”

来源:《中国书画报》

中国书画报

中国书画报

首页

相关内容

最新发布

专题合集

艺考培训-艺术-艺术资源号-艺术号-书画知识-书画诗话 | 郑板桥的“作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