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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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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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如果听不到蝉叫,整个夏天就算是白过。

在夏天,起码有两种鸣虫,是越热越叫,一是俗名“叫哥哥”的蝈蝈,另一种就是蝉。蝉是集体大合唱,一旦唱起来就不停不歇,而蝈蝈却是叫叫停停,像是知道休养生息。蝉的叫声里像是有金属的味道,只要你闭上眼睛仔细听,像是有千百只手在那里抖动碎铁片。如和蝉相比,蝈蝈的叫声就“浑”了许多,若说“浑厚”倒又不对了,只是一个字——“浑”。一过立秋,蝈蝈的叫声就变了,不再兴致勃勃,而是疲惫下来,像是累了,再接下来,节令一入“白露”,如它还活着,叫声却更加不堪,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是有气而无力。各种的蝈蝈里边,我比较喜欢绿蝈蝈,好看,迎着太阳,几乎是半透明。铁蝈蝈颜色差一些,但叫声却颇高昂,像是京剧中的铜锤花脸,它要开唱,哪怕是一大片的蝉鸣也盖它不住。我家于冬日曾蓄养两只蝈蝈,放在离暖气近的地方,每每半夜就毫不客气地叫起来。那天在院子里碰到住隔壁的邻居,这位七老八十的邻居问我:“你们家怎么半夜还在拉锯?”我忍不住就笑,那两只蝈蝈同时叫起来,一来一去,在隔壁听,可不像是木匠在拉锯。

山西的北部蝉很少,山里的小绿蝉比大马蜂大不了多少,叫声尖厉而短暂,“吱——”的一声,已经不知到了哪里,又“吱——”的一声,也许是从别的地方又飞了过来。这种蝉只山里有,城里就见不到。小时候偶尔在山上捉到一只,把它养在一只玻璃瓶里,却没听它叫过,第二天再看,早已死掉。蝉可以吃,据说用火烧了,味道和花猪肉相去不远。北京王府井小吃有卖油炸蝉的,那蝉个头儿很大,像我这样大的手,也只放得下三四只,真是够大。

中国书画报 古人对蝉是满怀敬意的,古玩儿店里有卖玉蝉的,大一点的是含蝉,人死后把它含在嘴里,希望自己重生;小的玉蝉是佩蝉,做为一种装饰,乡下老头的烟锅子上有时候亦会出现一个两个,也许是锄地得的,也许是家里传下来的。蝉在中国,有几分像屎壳郎在埃及,地位相当高。齐白石老先生比较喜欢画蝉,是那种黑色的蝉(见上图)。老人有一次看张大千的画蝉,忍不住说蝉无论落在什么地方,肯定是头要朝上,蝉的身子的重量大都在头上,要是头朝下很可能会翻一个大跟头。说归说,白石老人照样也画头朝下的蝉。

中药里有一味药是“蝉蜕”,赭黄的,空空的那么一个壳儿,治什么病?不知道,得病而不吃中药已经有好多年了。但有时候还是喜欢去中药铺看看,中药的药名挺好玩,有些像是人名:王不留行、刘寄奴。河北一带的儿童游戏粘知了,先找一根老长的树杈子,然后再找蜘蛛网,把蜘蛛网一拧两拧拧到树杈子上,这也是个技术活,不能把蜘蛛网弄一团糟,然后再循着蝉的叫声去找,把树杈子慢慢慢慢伸过去,“吱”的一声,那只蝉,还没等起飞就已被迫降,早粘在蛛网上了。这样的蝉七个八个地给粘回去,八九不离十是给他们的家大人用油炸了下酒。

我问北京王府井卖小吃的,这么多的蝉怎么捉呢?“都是人工养的。”卖油炸蝉的小贩说。但怎么养?他却说不来。

回去翻翻《中国鸣虫大全》,上边也没有,可见这个大全并不全。关于蝉的叫,古人曾以四字形容,“蝉鸣如雨”。闭上眼听听,还真像,而且是暴雨。

来源:《中国书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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