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生都生活在那个巴掌大的村落里,壮乡清澈的河水给予她滋润,丰硕的稻田给予她营养,淳朴的民风沐浴了她。她那一双历经沧桑、长满老茧的双手抚摸过每一片绿叶,播种过每一粒麦子,烹饪过每一道美食。奶奶她有一双厚实而柔软的双手。
清晨,鸟儿唧唧喳喳的把人从甜美的梦乡中唤醒,一睁眼便看到它迎着阳光、昂起头,放开歌喉歌唱着,一天的美好就在此时开启了。奶奶用手拿起红桃木梳,梳顺齐肩长发,用黑色皮筋扎成一个小马尾。鬓角有些许散发,她便伸手轻触桌边的风信子,昨夜湿润的气雾使风信子的花朵上盈满了露珠,露珠是自然的放大镜,把每一片花瓣的细纹放大到极致,让人好生感叹自然的神奇。风信子似乎明白奶奶爱抚它的用意,奋力的抖动花瓣让晶莹剔透的露珠儿滴落在奶奶的手掌中,奶奶便用这天然的润泽理顺两鬓的散发。穿戴齐整,奶奶便下楼去准备一天的伙食了。世上最可口美味的食材是在自然的孕育下生长的,来到田间,漫延一片的甜菜花透着生机盎然的意味,奶奶用厚实的双手熟稔地拨开长得欠些时候的菜叶,挑了几株色泽欲滴绿油的菜儿,折掉被虫子咬琢的黄叶,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着。只要些许植物油在锅里加热,把洗净的菜叶放进锅中,听着滚油吱吱作响的声音,不一会儿一道简单而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就上桌啦,没有什么比家人为自己烹饪而更幸福的事了。
奶奶有七双儿女,一个早夭,其他六个孩子在奶奶精心的照顾下茁壮成长。爷爷常年在外工作,那个年代农村转城市户口特别难,家里大小具细全由奶奶一手支撑着。这个孩子淘气,那个孩子哭闹,奶奶灵活地从容应对着,不烦不躁。时光催人成长,时光诱人变老,儿女们的事业有成,一个个离开了家,鲜少有陪在奶奶身旁的机会。田园,就是奶奶家之外去得最多的地方了。民以食为天,丰沃的土壤带给农民希望和慰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小的一片土地便能培育成一个大“花园”。这一生,紧紧地与田园凝结在一块没发分开,曾经雪白稚嫩的双手被荆棘割破、被泥土覆盖、被池水浸泡,磨炼了意志,懂得了技能,收获了果实,这是幸,亦或是不幸呢?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历程,有人耀眼光芒流传千古,有人默默无名就此余生,我们不能断言哪一种人生是最好的,没有经历过他人走过的路,你又怎能了然其一路走来的欢欣与悲痛呢?奶奶心地善良,总是以笑脸迎人,看到衣衫褴褛之人便递上饭菜,教孩子时常怀着一颗感恩之心。保持乐观心态的人总是快乐的吧。无需过多计较得失,百人百事自得其所。
逢年过节,壮族人民的餐桌上必定有一道白斩鸡。尤记得奶奶来到我们家里,爸爸总会去买一只土鸡下菜,土鸡经成菜后色泽金黄,皮脆肉嫩,滋味异常鲜美,食时佐以特制酱料,保持了鸡肉的鲜美、原汁原味,食之别有风味。按理说老人家必喜吃胸脯肉,胸脯肉骨头少、肉厚,但奶奶每次都只吃没有肉质的鸡脖子,当时还小,虽觉得奇怪但也只是简单的认为奶奶最爱吃的部位就是鸡脖子了。奶奶走后,我们又一次吃白斩鸡,我天真地说:“奶奶最喜欢吃的部位就是鸡脖子了!”爸爸瞠目望我:“等你做了奶奶也就知道了!”现在想来爸爸所言甚是,奶奶的一生献给了土地、儿孙,用最简单的行动表达对亲人们深切的爱,亦留给我无限的思虑空间。奶奶似乎一直没走,仍伴我左右,教我懂得礼德兼爱。
奶奶把我全部的眷恋都放进她的手心里细细地触摸,眼底的宠爱浓如墨汁,或许在奶奶对我伸出手的那一瞬,我就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关怀与热忱。天地之间,亲人、我们曾相伴相随,幸福对彼此而言,是那么的简单。
(本期微信编辑:陈榕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