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中医药大学王平教授：战疫中医讲“四气”——避毒气、养正气、宁神气、复元气

2020-6-04 17:4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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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疫中医讲“四气”

——避毒气、养正气、宁神气、复元气

作者简介：

王平，二级教授，中医内科主任医师，医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现任湖北中医药大学副校长、老年医学研究所所长、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国家中管局内经学重点学科带头人、老年病中药新产品湖北省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国家中医药领军人才支持计划“岐黄学者”、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国家科技部中药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理事长、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李时珍医药研究与应用专业委员会会长、湖北省医学领军人才第一层次人员、第三届湖北中医名师。

从2019年12月开始，武汉爆发了新型冠状病毒所引起的肺炎，2020年2月8日，我国将该病暂统一命名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novel coronavirus pneumonia，NCP）”。2月11日国际病毒分类委员会声明，将新型冠状病毒命名为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S-CoV-2），世界卫生组织（WHO）于同日在日内瓦正式将其命名为“2019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中将新冠肺炎归属于中医“疫病”范畴，《说文解字》中记载“疫，民皆疾也”。关于其病因，明代吴又可在《瘟疫论·原序》提到：“夫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认为疫病是感受“疫戾”之气所致。目前针对新冠肺炎的防治方法，还需要结合其临床特征，抓住“疫毒”这个主要病因，秉持“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的原则从以下四气着手：

1. 避其毒气

新冠肺炎的病理性质涉及湿、热、毒、虚、瘀五个方面。首先是湿，湿邪致病既可外感，亦可内生。武汉衔两江跨三镇，别名“百湖之市”，冬季气候阴冷潮湿，结合主要临床表现：发热、干咳、痰少、咽喉不利、倦怠乏力、肌肉酸痛，或伴纳差，甚至恶心、便溏，舌苔厚腻，可得出其发病具有湿邪典型的黏滞重浊的致病特征。其次为热，是指新冠肺炎在发病和发展过程中以发热为主要特征，若疾病进一步传变，还可表现为神昏谵语、喘脱、厥脱等重症。再次为毒，一方面指湿疫毒，是一种特殊的致病物质形成的致病因子，毒随外邪侵入人体，常导致发病急骤，传受迅速，极易引发喘促厥脱等重症；另一方面机体感受邪气，邪盛则易酿生毒邪，常累及脏腑，使脏腑功能失调，内外毒邪相互交织，也易影响疾病的发展。再次为虚，为正气虚，人在发病之初即有正气虚，发病之后，正气尚盛，则疾病的转归预后较好；若正气虚弱，疾病的转归预后则较差。另一方面，病邪内羁，会耗损人体内的气血津液，也容易致虚。从新冠肺炎目前的死亡病例来看，以久病或年老之体为多，久病耗气，老人多气虚，都突出了虚的特点。最次为瘀，瘀有积血之义，又有郁积、停滞之义。新冠肺炎中的瘀是由于疫毒蕴结于体内，血热煎熬浓缩而成，同时邪热会灼伤人体内的阴液，阴液不足也可造成血液运行迟滞而成瘀，舌质暗、口唇青紫等就突出了瘀的特征。

面对病理性质如此复杂的疫病，我们首先要采用古人“避其毒气”的方法以防止其传染和流行。《素问·刺法论》言“避其毒气，天牝从来。”天牝是指鼻子，说明疫病是通过呼吸道传播的，那么预防也需要从呼吸道着手。主要有三种方法，首先是舍空邸第，《汉书 ·平帝纪》有言：“民疾疫者, 舍空邸第为置医”，即采取隔离制度以防治疫病。对与疫病患者密切接触者, 也有隔离与防护措施的记载, 如《晋书·王彪之传》云：“永和末多疾病，旧制，朝臣家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疾，百日不得入宫”。其次是消毒辟秽，采用辛温香燥之药以奏芳香辟秽，健脾化湿之功。《和剂局方》的仙术汤（苍术、干姜、枣、杏仁、甘草）能“辟瘟疫，除寒湿，温脾胃，进饮食”。《本草纲目》等书中多处记载, 谓凡疫气流传, 可于房内用苍术、艾叶、白芷、丁香、硫磺等药焚烧以进行空气消毒辟秽。最后是蒸煮消毒，《本草纲目》记载, 对病人接触过的衣被等应放于蒸笼中蒸或开水煮沸进行消毒, 则“一家不染”。

目前在相应的新冠肺炎疫苗正式运用于临床之前，隔离仍然是最重要的预防措施。因此提倡居家隔离，即监测体温，单独居住，每天开窗，正确洗手，佩戴口罩，单独用餐，注意消毒，单独卫浴，以避其毒气。

避其毒气除了采用隔离的方法外，在治疗上还需要给病邪以出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中推荐的适用于轻型、普通型、重型患者的清肺排毒汤就是由麻杏石甘汤、五苓散、小柴胡汤和射干麻黄汤四方化裁而来，起到清热化湿，将病邪驱除于体外之功。

2. 内养正气

中医学重视“邪气”对人体的伤害，但更重视“正气”抗邪、抗毒、抗病的能力。《素问·刺法论》中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正气强则抵御外邪能力强，使病邪难犯。《灵枢·百病始生》中言:“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明确指出人体正气虚弱是邪气入侵人体并导致发病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养”在《说文解字》中的释义为“养，供养也。”《素问·藏气法时论》指出“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告诫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应注意饮食的调理，不可偏食偏嗜，应该饮食多样化从而吸收全方面的营养，尤其是在目前居家隔离的特殊时期，一定要尽可能加强维生素、蛋白质的摄取以充养正气。《素问·宣明五气》:“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告诫人们要劳逸结合，保证充足睡眠，适度运动，特别在当前居家隔离时期应注意切勿久卧以免伤气，易造成睡眠不规律、昼夜颠倒的情况，反而使人精神不佳，损伤人体正气。通过饮食起居等方面内养正气，正气强则抵御外邪能力强，病邪难入则会减少疾病的发生。

除了饮食起居之外，还可以通过服用药物以养正气，目前有报道针对北京、天津、山东等13个省市地区的新冠肺炎中医药预防方案进行分析，发现13项新冠肺炎中医药预防方案的处方中均含有补气要药黄芪，并且其中10项含有益气固表的玉屏风散，充分说明了内养正气在新冠肺炎防治中的重要性。

3. 宁神静气

健康的心理状态对于人的身体健康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这一点相信很多人在生活中都有所体会。正常的情志活动是脏腑功能正常、精气充盈的反映。由于情志活动与脏腑、气血有关，如果情志活动过度，不加以调节，就会直接损伤脏腑的气血阴阳，引起机体的气机逆乱。《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就提到“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目前人们多对新冠肺炎具有恐惧悲观心理，这些不良的心理状态会对疾病的防治产生不利的影响，因此在发现自身情绪状态不佳的时候需要及时针对情绪进行疏导，必要时求助相关心理咨询，尽可能做到宁神静气。《灵枢·通天》云“阴阳和平之人，居处安静，无为惧惧，无为欣欣，婉然从物，或与不争”，提出人面对世事需要淡然，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疫情更应该努力保持婉然从物的态度，从而更好地顺应变化。另一方面，感染新冠肺炎的病人尤其容易出现“金囚木旺”的情况，根据五行学说，金代表肺，木代表肝，正常相克关系是金克木。因邪热壅肺，不能克制肝木，故容易出现肝气上逆，心肝火旺，易燥易怒，这时候就更需要保持宁神静气。目前在相关报道中可以看到，在方舱医院隔离的人中不乏读书，备考，甚至跳起广场舞的，这样豁达乐观的态度对促进疾病康复具有促进作用。

宁神静气对睡眠也具有良好的促进作用，团队前期应用动物模型研究酸枣仁汤、天王补心丹治疗失眠均有明显疗效。疫情期间很多人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持续浏览疫情相关信息，因为一些负面消息致使自身情绪起伏，难以入睡，甚则彻夜难眠。针对这种情况可以借助音乐，运动等方法舒缓情绪，帮助入眠。我们团队目前正在研究中的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就是以“三因制宜”为理论指导，采用中药、认知、运动、音乐、芳香等多种治疗方法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失眠防治方案优化研究，目前已见初步成效。“三因制宜”同样也是预防新冠肺炎的指导思想，因时制宜体现在针对武汉冬季阴冷寒湿的特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中推荐了中成药藿香正气胶囊（丸、水、口服液）用以散寒除湿。因地制宜体现在针对全国13个省市地区的新冠肺炎中医药预防方案中，南方5个地区处方包括湖北省“肺炎1号”药方中多用芳香化痰化湿之品如佩兰、藿香、苍术、法半夏、草果等，北方8个地区则多用滋阴润燥之品如麦冬、芦根等。

4. 恢复元气

元气是在人群中较为普及的中医概念之一，老百姓大病久病之后都有“大伤元气”的感慨。中医学中“元气”的含义为：“元气，是人体最基本最重要的气，不仅是维持生命活动的基础物质，还是其原动力，又名原气、真气。”人体的元气充沛，则表现为各脏腑、经络、形体官窍的功能正常，正气旺盛而不易为外邪侵犯；若先天禀赋不足，或久病损耗，或后天失调，导致元气的化生不足、耗损太过或运行失常，各种病变则应运而生。对解除隔离和出院后的人群来说，元气有助于后期的康复，对于老年人及易感人群而言，元气的恢复有利于抵抗外邪。

恢复元气一方面需要应用培补元气的药物，团队多年临床经验表明培元固本法治疗气虚具有良好疗效，前期临床观察研究发现培元固本法验方人参养荣汤加减方（人参10g，黄芪15g，当归10g，熟地10g，盐杜仲10g，白术10g，苍术10g，茯苓10g，白芍10g，陈皮10g，厚朴10g，五味子6g，远志10g，菊花10g，玄参10g，炙甘草6g，生姜10g，大枣6g，加水浸泡半小时，大火煮沸后转小火煎20分钟，重复两次，将药汁混合，日一剂，分两次温服）能改善气虚证患者的各项临床症状，其机制可能与调节免疫功能有关。

另一方面则需要采用按摩、艾灸、导引等综合治疗方法，达到培元固本、增强机体抵抗力的作用。

综上所述，虽然新冠肺炎作为一个新发传染病来势汹汹，但是从中医角度看来，机体在感受外邪的攻击下表现的形式是有规律可循的。遵循避毒气、养正气、宁神气、复元气四法，不断完善相关治疗方案，相信疫情一定能早日迎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