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
几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与延大的四则故事
延安大学在杨家岭,与杨家岭旧址比邻。杨家岭位于延安市北郊,是一个风景秀丽而又静谧的小山村。抗战时期,毛泽东与中共中央机关在这里居住了很长时间,著名的延安文艺座谈会和中共七大都在这里召开,是驰名于世的革命旧址,也是游客必往之地。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大多都是从延安走出的,所以到延安来视察,无论本人还是媒体常称其为回延安,一个“回”字,道出了他们与延安的特殊之情。事实上,他们还真有回家的样子,在延安各处很随意地走走、看看,信马由缰,率性而为,不显山也不露水。出了杨家岭旧址的大门,就如去邻家转转,顺便拐进了延大的校园,是视察,也是串门。没有刻意的安排,也无需做什么准备,更不用布置什么警卫。延大的学生课余、饭后去杨家岭旧址散步,有时也会和这些“大人物”不期而遇。于是,延安大学与那些党和国家领导人之间,便发生了许许多多“暖暖的、很温馨”的故事来。
一、耿正的彭总
(1958年9月彭德怀元帅视察延安大学)
彭总即彭德怀,革命战争年代,那可是横刀立马、叱诧风云的人物,敌、我、友三方,谁人不晓彭大将军。所以,从最高领袖到普通百姓皆称其彭老总,含着万分的尊敬,更透着些许亲昵。彭总是建国后第一位走进延大校园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
那是1958年10月的下旬,延安大学刚刚恢复重建一个来月,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延大校园里静悄悄的,大多数学生和老师都在上课。9点左右,刚从华东师大研究生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熊道统,从自己居住的一斋窑洞15号走出,忽然看见一群身着军装的人正在向他走来,其中一位穿军大衣的中年人,看上去非常眼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位中年人就抢前几步,紧紧地抓起他的手,一边握一边问“小伙子,你是延大的学生吗?”熊道统老师赶忙回答:“不是,我是延大的老师。”
那位中年人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下,笑了:“好年轻啊!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人。”熊老师回答:“我是四川人,从上海华东师大毕业来延大的。”
中年人翘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好样的!从天府之国来到延安,从中国最大的城市来到延安,不简单啊!我们延安在抗战时期也有一批从四川来到延安的青年人,他们都是好样的!”
这时,凑上来一位陪同的干部,向熊老师介绍道:“这就是彭老总!”熊老师满怀崇敬地道了声“彭老总好!”,那位陪同干部接着又问:“你们延大的领导在哪里?哪位是延大的领导?”
由于事前没有任何人和任何机关打招呼,当时延大唯一在校的领导,主持工作的党委副书记李森桂因公外出,在家的只有校办主任梁永华。熊老师急忙跑去找一斋另一孔窑洞办公的梁主任,梁主任一听,激动地扔下手头的工作就跑了出来,赶忙去见彭总。随即就由他陪同彭总在校园里边走边谈。
熊老师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地冲着校园大声喊:“彭老总来了!彭老总来了!”随着喊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从各自的窑洞里奔了出来,立马就把彭总簇拥在中间。
大家簇拥着彭总边走边谈。彭总问梁永华主任:“你们有教室没有?在哪里上课?”因为他看见整个校园就一排窑洞,其它什么也没有,便有些疑惑。
梁主任回答说:“现在还没有教室,学生在中央大礼堂上课。”彭总停下来凝重地说:“要盖教室大楼!”接着他又问:“你们的学生从哪里来?教师从哪里来?”梁主任回答说:“学生从全省招来,以关中的学生为主。教师从西北大学调来一批,又从北京师大、华东师大、陕西师院等学校毕业分配来一批。”
听到这里,彭总关切地问:“他们来延安生活习惯吗?”梁主任回答说:“有些不习惯,但他们都能吃苦。”彭总满意地点点头,笑了。
宾主就这样说着走着,当走到校园里的一座炼铁炉旁,看到地上堆着的一大堆炼出的废铁时,彭总笑着的脸霎时沉了下来。他随手拾起一块废铁,皱起了眉头,然后奋力地扔到地下,十分生气地说道:“学生就是学习的,炼铁疙瘩做啥?这东西能做枪还是能做炮?好铁都炼成了废铁!”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要知道1958年是赶超英美,全民大炼钢铁的年份,那可是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呀!大家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凝重,有些尴尬。
彭总的心情忽然变得很不好,看大家这样,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但参观的兴致大减。临告别时,他还是拉着梁主任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咛道:“延安是革命圣地,一定要办好一所世界闻名的大学,像延安一样世界驰名!要盖几座教学大楼,要在全国争取一些优秀教师来延大任教。”
说完后,就与师生道别,离开了校园,向停在路边的一俩吉普车走去。在场的学校师生,长时间地凝望着彭总那并不高大的背影,激动、兴奋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沉重。
后来的事情众所周知。一年后,在“庐山会议”上,这位刚肠嫉恶、内无阳秋、外有臧否的彭大将军,因直笔万言,反映“大跃进”的严重错误,上书毛泽东而含冤蒙尘。但值得告慰他的是,延安大学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不断地发展,尤其是他见过面的那批从全国各名牌大学、中心城市来延大的青年教师,后来一个都没有离开,均成为了延安大学教学、科研和管理的骨干。那位熊道统老师,后来成为延大的第一批教授,曾宪梓教师奖获得者,还曾任过过一段时间的副校长。
二、率直的叶帅
(叶剑英1959年3月11日叶剑英视察延安大学)
叶帅即叶剑英。革命战争年代,叶剑英长期担任人民军队的参谋长。因此,毛泽东、周恩来等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的“大腕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参座”。因为他是共和国的十大元帅之一,所以普通干部和老百姓便尊称他叶帅。叶帅不仅是革命战争史上的风流人物,更是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人物之一,对中国的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是建国后第二位走进延大校园的党和国家领导人。
那是1959年的春天。这一年,延安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些,农历的阳春三月还没到,杨家岭沟洼、山岭中的春天气息已经扑面而来。高大的白杨树枝上,嫩叶随风摆动,窑畔上的槐树也长出了绿芽;阳洼上的桃花盛开了,微风吹来阵阵芳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3月11日是个星期天,延安大学中文系五八级的同学们,一大早来到杨家岭旧址旁的学校大门口,清理杂草、碎石,打扫环境卫生.大约九点左右,大家就完成了劳动任务,纷纷返回校园休息。唯有来自汉中的鲜有春,被春天的气息吸引,一个人独自沿着公路去杨家岭旧址散步。
刚走出没多久,鲜有春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两声汽车喇叭声,他下意识地闪到路旁,只见两辆普通的军用吉普车从他身边缓缓驶过。
两辆吉普车开到通往中央大礼堂的小桥后,就停了下来。从前一辆车里走出一位身着黄呢军大衣、体魄魁梧、气宇轩昂的军队首长和两位年轻的警卫,另一辆车里下来三位着便装的工作人员。他们望着眼前的中央大礼堂,稍稍地整理了下衣着,先后过了小桥,进入中央大礼堂前院参观。两位司机则掉转车头,将车停在桥头的路旁,然后下车座在一条供游人休息的长条木椅上,抽烟闲聊.。此时杨家岭旧址异常的宁静,没有其它游客,也不见村民。
鲜有春走了会,有点累,也有些无聊,便想与两位司机聊聊天,于是他便走到那条长椅旁。看到他,那位给首长开车的司机有些警觉地问他:“喂,小伙子,你是从哪来参观的?”鲜有春笑着回答:“我是延大中文系的学生,出来散散步。”
两位司机顿时放松了下来,也不再管鲜有春了,自顾自地热聊起来。鲜有春饶有兴致地坐在长椅上,听着两位闲聊。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从北京来的,一个是延安当地人,因为他们聊的内容是北京和延安的风土人情。
不一会儿,那位首长和几位随从从半山坡上毛泽东旧居的小院里走出,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两位司机赶忙起身让首长坐下休息。鲜有春也连忙站了起来,那位北京来的司机向首长介绍道:“这位是延大的学生。”首长一听马上站起来,热情地握起鲜有春的手说:“你好呀!”鲜有春有些慌乱,连忙回应道:“首长好,首长好!”
“听口音,你是四川人吧?”首长十分亲切的问。
“不,不是,我是汉中南郑县人,去年刚考进延大中文系。”鲜有春诚挚地回答。
“好啊,汉中南郑是个好地方,我去过,那儿人称‘小江南’。”首长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大家坐下。
坐下后,首长用右手轻轻拍着鲜有春的肩膀,小声地问:“小伙子,今年有20岁了吧?”
“虚岁20。”鲜有春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不再显得那么紧张、拘谨了。
“来延大上学多荣幸啊。但是延安的生活你习惯吗?”没等鲜有春回答,首长又补充地问:“吃得下小米饭,喝得下延安的水吗?”
当时延安的生活很艰苦,延大的条件又十分简陋,对从鱼米之乡来的鲜有春来说,的确是太不习惯了。但他不好意思说,再说,那个年代是以艰苦为荣,以国家的需要为原则的,因此他也不敢乱说。所以,鲜有春沉默了片刻,有点勉强地回答:“还可以吧。”
首长观察到了鲜有春勉强的神色,于是微笑着对鲜有春说:“同学啊,得说真话呀。”
鲜有春又有些紧张了,首长不再追问,而是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叶剑英,是广东人。我初到延安时,生活上确实有些不习惯,小米难咽,水也苦涩难喝,连说话也听不懂,什么都习惯不了。时间长了,慢慢也就都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嘛,这是人之常情。唉,现在社会上有股不讲真话的风气,弄得年轻人也不敢讲真话,也真难为你们了。但是,客观事实是存在的,谁不承认这一客观规律,是会犯错误的。”
直到这时,鲜有春才知道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个多么显赫的人物。但他更被叶帅的这番话语震住了。在此之前,他听到的都是“小米香、延水甜”,小米饭、延河水已经成了革命的象征,成了光荣的符号。而且经历了1958年那个豪言壮语满天飞的年代,叶帅的这段话对鲜有春来说,不仅是如雷贯耳,而且是石破惊天!
鲜有春面红耳赤,脑门上滚出了汗珠。
叶帅看他这样,连忙拉起他的手,亲切地叮咛道:“年轻人,来延大学习,机会难得,首先得学好延安作风,而实事求是又是延安作风的精髓,必须学到手,只有这样,再去学习其它科学知识,你就懂得为谁而学,如何去学习了。”
鲜有春激动地连连点头,但对叶帅的话,他只是惊讶,心里的确还未及品味、未及消化。
说完,叶帅便起身与鲜有春握手道别,鲜有春目送叶帅走上那辆中型军用吉普车,目送两辆小车渐渐地离去,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当日下午4时左右,延大全校师生正在院子里听报告,忽然叶帅一行走进了延大校园,学校党委副书记李森桂大声地对师生喊道:“咱们敬爱的叶剑英元帅回来了!”顿时,校园里欢声雷动,会场秩序乱了套,师生们纷纷奔向前去,把叶帅紧紧围住。当大家平静下来后,叶帅给师生们讲起了延安时期的故事。他说:“延安和陕北是刘志丹同志领导下建立的最早的革命根据地,没有延安这块地方,党中央和毛主席长征过来就没有个落脚点。”他还用陕北话诙谐地问道:“我的话,你们解下解不下(听懂听不懂)?”师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解下咧,解下列(听懂了)!”气氛由此变得更加活跃亲切。
三、本性的郭老
(1960年3月20日郭沫若视察延安大学)
郭老,即郭沫若。他不仅是国家领导人,更是一位文化巨匠、大文学家、大诗人。他的《甲申三百年祭》与毛泽东、刘少奇等中共领袖人物的著作一起,被列入延安整风运动中的必读文献。党内党外无人不知郭沫若。特别是对读书人而言,郭沫若可谓那个时代中国文化的一面旗帜。他是建国后第三位走进延大校园的国家领导人。
那是1960年的春天,与前两位不同的是,这次郭老来延大视察,学校事先得到了上级的通知。当时延大的青年教师、后曾任学校副校长的宋靖宗教授回忆道:3月20日是个星期天,早晨听到中央领导来校参观的消息,全校师生没有一个人外出,大家怀着欣喜的期待心情,打扫院落,清理宿舍,准备迎接客人。
下午2点多,正在食堂开会的师生,听说是郭沫若副委员长来参观,已经到了杨家岭,立即到校门口排成两行队等待着。当郭老和陪同人员走出杨家岭旧址大门时,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欢乐的有节奏的掌声中,主持工作的校党委副书记李森桂等同志热情迎上去和郭老亲切握手。当陪同人员介绍道“这是延大党委副书记李森桂同志”时,郭老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向你报名,来延大当学生。”这时师生中掌声更为热烈,郭老满面笑容,频频招手,迈着稳健的步子,通过了夹道的人群走进了校园。
从郭老那神采焕发的风度、爽朗的笑声和稳健的步伐中,人们自然联想起这位中国新诗元老诗篇中那旺盛的激情,昂扬的斗志,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丝毫也看不出这是一位67岁的老人。
当时延大不仅没有礼堂,就连稍大点的会议室也没有,为了满足师生的愿望,郭老在休息室稍作休息之后,又在师生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学校的小教工食堂。食堂里没有讲台,只留了一张吃饭用的方桌,准备给郭老作讲台.可他一进来,就被人群包围了起来。师生们使劲地往前挤,争相一睹这位文化巨人的风采。那个时代的媒体还相当落后,平时人们很难目睹到像郭老这样的“大人物”。郭老充分理解师生们的心情,出乎意料地登上了那张就餐用的方桌,站在桌子上对在场的师生说:“大家都想看我郭沫若长什么样儿,今天就让大家看个够!”
暴风雨般的掌声顿时响了起来,在热烈的掌声中,郭老站在桌子上,开始了他的讲话:“同学们,首先向你们表示我的羡慕!我自己20多年前就想来延安,但因种种原因和阻挠,我的愿望没有实现.今天,我才第一次来到延安,在革命圣地和同学们见面了。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老诗人的激情再次感动了大家,掌声久久不能平息下来。郭老接着说:“你们的学校又建立在革命策源地,我再一次向你们表示祝贺!你们都很年轻,正是年富力强大有可为的时候,你们应该树雄心、立大志,我也向你们学习,树雄心、立大志。你们什么时候招生?请允许我也报名当一名延大学生。”师生们齐声喊道:“欢迎!欢迎!”接着又是暴风雨般的掌声。郭老还幽默地说:“可是我有一个要求,最好不要考试,因为我把过去学的东西都忘了。”他再一次认真地说:“真的,下次招生,我一定来报名。”听到这里,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教与学的延大师生心中倍感温暖,几百双闪着光彩的眼神中,洋溢着难以平静的情绪。
郭老那天讲了很多,对学校的建设发展,教学、科研和生产有机结合,青年教师的培养,书本知识与实践知识的结合等等问题都发表了很重要的意见。但多少年过去了,郭老以矫健的动作登上食堂饭桌的细节,始终成为校园的经典佳话。
郭老对这次延大之行,印象也非常深刻。七年之后,他还特意填了一首《念奴娇·忆延安大学》的词作。仅管词中有明显的时代局限,但也透露出郭老对延大深深得怀念之情。他在延大视察时,亲笔为学校题写了校名,这也成为一届又一届延大学子心头的骄傲。
四、亲切的总理
(1973年周恩来回延安与延安地区领导握手
右二为延安大学党委副书记李森桂)
总理即周恩来。他是新中国的第一位总理,并且担任总理长达28年,以“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感动中华、感动全球。革命战争年代,他对延安大学有诸多关怀和帮助,新中国成立后,他虽然没有亲自到过延大校园,但同样对延大有许多使人倍感亲切的关怀和帮助,留下了许多佳话。
1958年秋天,延安大学在延安杨家岭恢复重建,当时的学校可谓一穷二白,没有教室、没有图书馆、没有实验室。理化系从全省各地录取的30余位理化专业的学生,望着眼前的一切,心情复杂而波动。生活中的苦,他们不怕,但是没有实验室,甚至连电也没有,这可怎么学习。大家议论纷纷,有一个同学突发奇想:“咱们给周总理写信,反映学校的现状和要求,怎么样?”
(延大学生正在用全国各地高校支援的显微镜做实验)
年轻人富于热情和幻想,头脑中框框也少,于是大家一致叫好,并推出董庆沛和陈仕良两位同学执笔。经过几次集体讨论、修改,信写好了,在信封上写上北京政务院,周总理收,就投进了邮箱。
信寄出去,同学们平静下来之后,心中开始忐忑不安,有点后怕。他们既担心,中国这么大,周总理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一个山沟大学中几位一年级大学生的来信。但更怕这封信被有关部门批复回学校,大家要受批判和处分。因为那个年代讲条件、怕艰苦是件很丢人的事情,甚至要上纲上线遭受批判的。延大开学后,有个别学生由于嫌延安生活艰苦,学校条件太差而弃学逃跑,他们刚经历过对这些学生的批判和斗争。在这种惶恐和不安中,同学们度过了艰难的第一学期。
第二年春天开学后不久,系里突然宣布,尽快上完本学期计划课时,四月份去西北大学做物理、化学实验。听到这个消息,理化系三十多位同学都高兴地跳了起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们知道,他们的信周总理看到了,而且一定有了批示。
果然,同学们一到西北大学,陕西省高教局的负责人就派车把大家接到省高教局座谈。省高教局领导首先传达了周总理对延大学生的问候和关怀。周总理一再强调:不能责怪写信的这些同学,要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要解决他们提出的实际问题,尽快解决实验问题,要千方百计完成大学课程规定的实验,不能降低延大学生的水平。同时,要从各方努力,尽快建好延大的实验室。
为了落实周总理的批示精神,国家高教部专门召集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航空学院等在京的三十多所高校负责人会议,研究了支援延大建设的问题。北京师范大学听说延大需要分析天平时,当即把他们试验台上一架最好的天平拆下送给延大。这些学校不仅支援了大量的图书、仪器,而且免费包装托运,以尽量减轻延大负担。上海、广州、南京、福州以及东北地区的高校,也都纷纷支援延大。省内高校更是责无旁贷,仅一年时间,全国各地高校援助延大图书69000余册,各种仪器模型840多台(件),上海医学院、南京第一医学院和四川医学院还支援了一批解剖尸体,为医疗系人体解剖实验创造了条件。省高教局也给学校拨专款购置了一大批实验仪器和实验药品。延大恢复重建后,修建的第一座大楼就是理化试验楼。
(延安大学图书馆员工正在整理
北京各高校捐赠给延安大学的图书)
在周总理的关怀和全国各地高校的支援下,延大的实验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第一届理化专业学生以后的各项实验都是在学校完成的。理化试验楼建成后,学校的实验条件就有了根本的改善,有力地保障了延安大学的教学实验水平。
1970年的冬天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这是共和国历史上又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文革”的动乱,已使年轻的共和国千疮百孔,满身伤痕。延安大学同全国的许多大学一样,也处于半瘫痪状态。然而,就在这个寒冷刺骨的冬天,一则来自省上的决定更让延大人感到周身冰凉。由于受极“左”思潮的影响,陕西省革委会做出决定:撤销延安大学,延大现有校址全部移交延安革命纪念馆使用。延大新建理化实验楼改建为“万岁馆”——毛主席在延安的革命活动陈列馆。而且要求延大务必于1971年1月15日前,将校园前区即教学区先腾出来,并立即着手理化实验楼的改造工程。
这对于用12年的心血和汗水,凭着满腔热情和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几乎是在一穷二白基础上建设起延安大学的教职工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许多人当场就哭了。大家心里很矛盾,为延大,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同意撤掉吧,实在不忍心,也不甘心。反对吧,人家是给毛主席建纪念馆,是天大的好事。何况在这“左”祸横行的年代,谁又敢表示不同意见。幸好当时延大工宣队的主要领导人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同志,他也很不赞同撤掉延大,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公开表态。于是,他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亲自秘密动员延大教职工出面向中央反映意见。延大教职工当然都同意他的意见。但是究竟向哪位中央首长报告,成功的可能性大些?大家坐在一起分析来分析去,最后一致认为,只有向周恩来总理反映最合适。
果然信转到了周总理处,他十分重视这一问题,随即委托邓颖超同志代他处理此事。邓颖超同志当时分管中联部的工作,她很快以中联部的名义,召集兰州军区、陕西省委、延安地委的负责人,在中联部召开座谈会,专门解决延安革命纪念馆占用延大校园及理化实验楼的问题。由于邓颖超同志态度明确,与会各方一致同意维持延安革命纪念馆现状,改善和提高展出内容,保留延安大学。中联部还特意下发了这次座谈会的纪要。
座谈会后,周总理亲自作了批示:“延安大学不仅要办,还要办大办好”。陕西省委负责同志也为此事做了检讨,承担了责任,并表示坚决遵照总理的批示精神,要把延安大学“办大办好”。按照总理的批示精神,陕西省从领导班子配备、经费、基建、业务管理各个方面,加强了对延大的领导和支持。同时,又是在周总理的亲自关怀下,一度与延安大学合并的北京农业大学也搬迁到京郊的涿县,学校的混乱局面得以扭转。学校新的领导班子组建后,整顿教学秩序,提高教学质量。与此同时,调整校系主要部门领导班子,加强教师队伍建设,筹建教学楼、图书馆、教师住宅、学生宿舍等教学生活基础设施,学校重新焕发了生机。
按照常规思维,彭德怀、叶剑英、郭沫若、周恩来与延大相关的这几件事,自然是大事,是要写进校史、载入大事记中的。因为他们都是伟人,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们与任何单位相关的任何事,都会成为这个单位引以为荣的大事。而我以为,他们与延大的这几件事,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感动,是温暖。是人与人之间的感动与温暖,而非普通人与伟人,或者小人物与大人物之间的那种有距离的崇拜、仰慕。是那种亲切而温馨的平视,而非居高临下的恩典。延大的师生每当回想这些往事时,心中总有股犹如一句广告词所说的 “暖暖的,很温馨”的感觉。而恰恰是这一点,在当今社会显得多么的弥足珍贵。
图文排版:饶忆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