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绘画史话：古典时代

人类最初大体上是靠狩猎生活的，以后改为牧畜，进而以农耕为主，埃及人、亚述人、希腊人都不例外。在这原始时代，人们互相协作，大家都过着平等的生活。在狩猎中，也是一个部落的人大家一致协力去作；分配猎获物时，也大体上平等分配。即使到牧畜时代，在同一部落中也是共同使用牧场，共有马、牛、羊等动物，总之大家都友善相处；即使到以农耕为主之后也是一样。这种共同的原始社会，由于种种原因和理由不得不崩溃。逐渐在部落里出现了有力的人物，出现了统治者，他们成为酋长，成为首领和王侯。人类的生活已经出现不平等，少数人开始积聚财富和权力。今天一般认为是历史的开端的埃及第一王朝，正是那种财富和权力集中的时代。

王侯时代艺术的特征

这个时代，文化艺术都开始具有前所未有的特殊面貌。以前原始时代的艺术，可以说大多给人亲切和睦的感觉，属于所谓土俗艺术、民俗艺术之类。到王侯时代，艺术的特征大多是规模宏大，堂皇壮丽，威严肃穆，技术也更趋洗练。集财富和权力于一身的王侯，驱使人民，不惜时间和劳力，从事大型的创建。当然，人民中间仍然还有小巧朴素的土俗艺术、民俗艺术，不过恰象在太阳面前的萤火虫一样，在王侯的宏伟的艺术前面失去光辉。我们下面就从埃及开始讲述。

（一）埃 及

埃及的文化关于埃及的文化，要从尼罗河说起。那条大尼罗河每年从六月末至九月末，一定发生大洪水，它的流域总是土壤肥沃，农产物相当丰富。因为每年定期出现尼罗河的泛滥，据说埃及人就由此想到，开始制作历法；另外，由于河水泛滥，田地全被冲洗，地界就不清楚了，为了重新公平地分地，就引直线或画三角形，也就是说创设了所谓几何学，凡此等等。

    埃及的艺术如果谈到艺术，例如那金字塔、狮身人面像、方尖塔之类，都是庞大的东西，而且它们都是和国王的权力有关。金字塔是国王的坟墓，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是国王的守墓者，方尖塔是纪录国王武功的纪念碑。在埃及，除此之外，还有国王、王妃、圣人、僧侣等的雕刻，鹫或猫的雕刻，怪物的雕像等。不过，我们在这里只谈绘画。

    埃及的绘画在埃及的雕刻中，有所谓线雕。在一块花岗岩或雪花石上，雕刻人或动物的形象。这些因为都是平面上的造型，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成是绘画。在埃及，王侯和人民之间存在严格的等级；工作的人，即劳动者，都是表现成Luo体的卑微的样子；相反，身分高贵的人，却表现成穿着象征财富的服装，形象威严的样子。而在谈到埃及绘画时，还必须注意到下述种种事实。首先是关于奇怪的象形文字。

    象形文字埃及的文字是所谓象形文字，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们把鸟、人、狮子、草各种形象画成图形，这就是古代埃及的文字。由于中国的文字，最初也是象形文字，因此，我们今天使用的汉字和由汉字演变的日本片假名、平假名，大概可以说也属于象形文字系统。埃及的象形文字，虽然简单，但是非常清楚醒目，形象很美。这种象形文字也可以说是画。当然，在埃及，以后也逐渐创作出别的文字；能阅读这种古代绘画文字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几乎找不到了。就这样经过了好几千年。然而距今一百多年前，有件有趣的事：拿破仑征伐埃及时，由于偶然的机会，掘出一块黑花岗岩；一看，表面分为两半，它左右并列写着绘画文字和希腊文字。希腊文字，学者能认得；学者们集合起来研究后，才知道上面写的是一个国王颁布的告示。随后也弄明白，绘画文字也是和希腊文字同样的意思。从那以后，对埃及文字的研究大为进展，现在在埃及的各种文字，都可以认识出来了。
    墓室壁画埃及有大大小小七十多个金字塔是国王的坟墓。不单是国王，身分较为高贵的人都有壮观的陵墓。在岩壁上横掘的墓穴，里面用花岗石加固，再在容纳棺材的洞窟壁上，用接近原色的鲜丽刺目的颜料，画上美丽的画；大部分都是表现死者生前事迹，及死者所喜爱的人或动物，技巧确实很生动。埃及人的画最引人注意的，是人物几乎全部画成侧面，就是头和腰部以下朝左或朝右，而上身躯干则全部朝向正面。这是为什么呢？也可以说侧面容易画，但也有学者这样解说：若是将躯体画成朝向正面，就可以看到宽阔的肩膀，看起来非常强健有活力，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如《女神哈朵尔》（埃及神话中的恋爱女神——译者注），大大的眼睛，外眼角细长，给人以有力、开朗的感觉。除去衰亡时代的作品以外，可以说埃及的画大都是这种样子。

    死者的书和其他埃及有一种奇怪的信仰，认为人一死，他的灵魂就离开，到各处去流浪，就是所谓轮回转生。灵魂在轮回转生的途中，若积累一定功业，实施善行，就能再次回到肉体，复活过来。这样的话，如果肉体腐烂就不行了，因此在尸体上涂防腐物质，用布将尸体缠好多层包起来，作成所谓木乃伊。为了灵魂回来时，不把自己身体和他人身体弄错，还用颜料在木乃伊上认真地画上容貌。不过，另一方面，灵魂在轮回转生期间，也许会遇到神或恶魔，必须知道怎样对付；就是说遇到神或恶魔时要注意什么，必须采取什么措施等等。埃及人为了使死者记住这些，或者作为教训，创造了所谓《死者的书》。它是写在用生长在尼罗河两岸称为纸草的草制的纸或麻布上，是细长的一卷，画有上述的象形文字和色彩鲜艳的画。看来埃及人相当大量地使用这种死者的书，据说在公元前一千年以前，在埃及的许多城市里，就有好几家书店贩卖这种《死者的书》。此外，埃及还有各种各样的绘画，例如画在麻布上的《动物戏画》等等。这些画在开罗市博物馆、巴黎卢佛尔美术馆、伦敦不列颠博物馆都可以见到。

    （二）亚 述

    和埃及的文化、艺术繁荣同时代，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也开始了古典时代。这里也是国王统治强有力的国家，它的文化、艺术也不亚于埃及，而且具有宏伟雄健的气质。但是，这个国家所创作的绘画，今天几乎没有留下来。虽然可以将建筑和雕刻专门作为一个问题，不过，若考察一些浮雕，可以看出亚述人有些地方比埃及人更喜欢强健甚至是暴力的东西。看一下穿着有翼法衣、抱山羊的《僧侣之像》、《受伤的狮子》、《进军》、《国王猎狮》，我们就可以知道，亚述人是怎么样喜欢耀武扬威。当然，亚述人也肯定画画，他们的画多半也会具有同样的特点。

    （三）希 腊

    人们认为，希腊人都是天生的艺术家。的确，若看他们创作的科林多式、多利亚式，爱奥尼亚式建筑和许多雕刻杰作，就可以知道，这样的看法，不是没有理由的；但若从历史发展的观点来考察，他们最初也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人。
    希腊民族其证据是，若考察一下希腊人纪元前十世纪最初从北方原来住地移居到希腊半岛、爱琴海诸岛、小亚细亚地方，乃至公元前五世纪以前的建筑雕刻，可以看到大部分都是朴素、粗野和幼稚的，技术也不高；而且可以看到，它受到地中海对岸的先进国家埃及的影响，可以说房屋建法、装饰方法、雕刻技法几乎全部是埃及风格。但是，他们拥有有利的地理条件，过着经济富裕的生活，又吸收了埃及的文化艺术。它本国各地都出产质量优良的大理石。他们分成若干小国家、城邦，没有受过极为残酷的压迫、摧残，大概这就是所以能创造出那样典雅壮丽的艺术的原因吧！那么，希腊人的绘画又是怎么样的呢？绘画的起源希腊的绘画，今天留下的也不多。据传说，在希腊人中，最早画画的是一个陶器工人的女儿。有天晚上，女孩子在房间内想什么事情，突然抬起头，墙壁上现出一个人影；一看，那就是她平素亲密的男朋友的影子。女孩子思慕心切，马上在壁上画上人影的轮廓，而且涂上了一层黑色。这就被人说成是绘画的起源。当然，这只是个传说，不过，在希腊人作的画中，最初只是物体形状涂黑，也就是象剪影似的东西居多，这倒是事实。这种画法随后又导致了相反的画法，也就是把轮廓画成白色，在素地上涂黑的方法。但是，不久画法又发展了，用所谓线描，画更复杂的形象。如前所述，可以说希腊人的纯粹的绘画几乎没有留下来。我们只能根据上面列举的陶器上的画，发掘出的建筑物或墓穴壁画的断片略谈一谈。尽管如此，伟大的画家已相当多。下面稍许谈一下。

    宙克西斯和帕尔哈西奥斯

    宙克西斯（Zeuxis 公元前460？——公元前396）是当时一流的画家。他曾说：“我只画能永远留下来的画。”所以不急于动笔，而他画的东西也确实好。他得到相当多的收入，过着奢侈的生活。他在漂亮的衣服上用金线绣上自己的名字，喜欢穿着它得意洋洋地出入于人群之中。和宙克西斯同时代，在雅典城还住着另一个出色的画家，叫帕尔哈西奥斯（Parrhasios）。他也喜欢穿华贵的衣服，不过宙克西斯和帕尔哈西奥斯在绘画方面总是进行Ji烈竞争。终于两人决定要比一下高低，各自作画，让雅典人来评定。两人都努力地画，画好后，就把他们的画放在一起。宙克西斯画的是孩子头上顶了一筐葡萄，那葡萄画得太好了，所以麻雀都飞来要啄。雅典人看了都赞叹不已，宙克西斯自以为得胜，洋洋自得，而帕尔哈西奥斯却默默地站在自己的画旁。人们嚷道：“快给我们看这幅画，把它的挡布取下来好了。”尽管这样，帕尔哈西奥斯却安然不动。宙克西斯忍不住走到帕尔哈西奥斯旁边说：“磨磨蹭蹭干什么，赶快把那布拿下来怎么样？”“不行，这布是画的。”帕尔哈西奥斯回答说。宙克西斯不信他的话，伸手想扯掉那块布，突然不得不叫道：“我输了。”并且说：“我不过骗了麻雀，帕尔哈西奥斯却骗了我的眼睛。”关于宙克西斯还有个故事：据说他曾经画了一个非常滑稽的老太婆的脸，每次看它，都忍不住笑起来。据说，因此到死，总是笑着。

    普罗托格尼斯（Protogenes）也是一个出色的画家。公元前三百年左右，是他的黄金时代。他画画很慢，据说画一幅猎人和狗要用七年时间。画画期间，除蔬菜与水外，什么东西也不吃。说是“吃肉喝酒，手一定发抖”。人们都称誉他画的猎人和狗，但他自己并不满足，因为怎么也没有看见他画的狗从嘴里吹气泡。终于他非常生气，将沾了水的海绵扔在狗嘴里；说也奇怪，海绵一扔进去，狗就吹起气泡了。这个画家住在罗特岛。有一次，这个岛被敌军包围；但那时，他还不停止画画。说什么“敌人也许攻下罗特岛，却攻不下艺术”，一点也不在乎。

    阿贝列斯和普罗托格尼斯同时代，还有一个叫阿贝列斯（Apelles）的大画家，是个非常勤勉的人，从早到晚一直不停地画；而且非常谦逊，据说只要是善意的劝告，谁说的他都愿意接受。阿贝列斯画完画，把它陈列出来，自己喜欢躲在帐棚里，听看画的人毫无顾忌的批评。有一天，有个农民站在阿贝列斯的画前嚷着说：“这草鞋的穿法不对。”听到这话，若是一般画家，一定大怒地说：“这么傲慢。简直是无知的乡下老！”而阿贝列斯却说：“草鞋的穿法，农民确实自己知道得更清楚。”马上把他的画改过来。阿贝列斯曾经访问过罗特岛的普罗托格尼斯。当时恰好普罗托格尼斯不在家，阿贝列斯默不作声地在桌上画了一条直线，就走了。过了一会，普罗托格尼斯回来，看见那一条直线说：“啊！看来阿贝列斯是来过了！”然后自己用另一种颜色顺着那条直线又画了一条直线。不久，阿贝列斯又来访，这次，又在那两条直线中间认认真真地画了一根直线。普罗托格尼斯看见之后说：“阿贝列斯的确是世界第一流画家。”据说，后来他们两个人成为非常亲密的朋友。阿贝列斯应国王亚历山大的邀请，为国王画了几幅肖像，很受国王欢迎；不过在画《亚历山大及其爱马布洒夫阿洛斯》时，国王似乎不太满意地说：“这马不是活的。”恰好这时，有一匹马路过，见到阿贝列斯的画，立即大声嘶叫走近画前。这时，阿贝列斯说：“国王，这匹马比国王更会欣赏画。”亚历山大面红耳赤，不得不向阿贝列斯道歉。

    （四）罗马

    继承希腊人的文化艺术的，是罗马人。罗马人是讲求实用的人民，制定了堪称典范的法律，发展了雄辩术，在水渠、浴场、大竞技场等土木建筑、城堡建筑中，显示出卓越的技巧，不过，雕刻、绘画以及其他艺术方面，却几乎缺少才华。雕刻虽很多，大都是平庸之作，不值得重视。罗马人的绘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作品留下的也不太多。但是，幸亏由于维苏威火山的爆发，在公元七九年被埋没的庞贝城中留下了壁画，才让后世的人看到罗马人的绘画。

    庞贝的壁画庞贝在意大利南部那波利（即那不勒斯）城附近，罗马时代，这里是贵族和富豪的别墅地区。如前所述，由于维苏威火山爆发，被长期埋没；它再度被发掘出来，是十八世纪以后的事情。我们今天若看庞贝的遗迹，就可以知道当时罗马人的都市设计、住宅布置、日常生活情况等等。不过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住宅壁上留下来的许多壁画。这些壁画和希腊人的画相似。虽然《家》或《马尔斯与维纳斯》画法朴素幼稚，而《摘花的女人》或《玩小布袋》等构图却无比的稳重，线条柔和幽雅，简直和希腊陶壶上的画如出一家。因此就提出问题来了：这些画到底是谁画的呢？罗马人使用大批奴隶。据学者们计算，公元一世纪时候，罗马市人口大概是一百六十万，其中奴隶达九十万。在那批奴隶中，不用说也有被征服的希腊人，既有作看门的、当侍者这类体力劳动的，也有当书记、家庭教师和技师的。而罗马人自己作为统治者，只从事战争，掌管政治，其他事情什么也不做。庞贝的壁画多半也就是许多希腊奴隶完成的，也许还有由这些奴隶教给罗马匠人画的，不过他们都继承了希腊绘图的传统，这是没有疑问的。

墓窟在罗马人的绘画中，另一种不能忽视的就是墓窟壁画。众所周知，基督教传到罗马是在基督死后不久的事情。使徒保罗开始把基督教作为世界的统一宗教传到罗马。罗马人最初不仅一点不干涉它，而且有很多人舍弃以前神话中的诸神，依从这种新的信仰；但是，公元一世纪末，也就是从那个称为暴君的皇帝尼禄时起，突然加以残酷的迫害。因此，一部分基督教徒们逃往隔海的非洲北部迦太基、亚力山大等地，而留在罗马市的人则在地下洞窟中继续从事礼拜。罗马市郊的地下有大量的墓窟。据说总长达二十公里，从当时来说，确是令人吃惊的隧道工程。

    基督教徒不仅用这种墓窟作秘密的宗教仪式的地方，也用作信徒的墓地，因为是地下隧道，当然很黑；不过基督教徒们为了美化信仰，或者是为了慰藉死者之灵，都想要加上一些装饰。开始是用简单的线条，在壁上画些朴素的画，例如鱼。用罗马人的语言（即拉丁语），把“救世主耶稣基督”的第一个字母凑在一起，就成为鱼这个字。因此，鱼的画就是他们信仰的象征。以后又有象征圣灵的鸽，表示永恒的孔雀，表达爱的心脏等画。据说当时的基督教徒，往来相遇时，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又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基督教徒，就赶紧在砂预上画个鱼的形象。最初只是这种简单的画或者只有物形，到二世纪、三世纪，逐渐产生复杂的画，例如哲人摩西的事迹、予言者但以理、带着迷途的羔羊的基督形象等，描绘得虽然粗笨幼稚，不过已经成为画了。我们将这些画称之为初期基督艺术。有趣的是，在这些基督教的人物中，一个Luo体的也没有。Luo体的艺术在墓窟中的基督教徒们看来是不能容忍的。嫌弃这种Luo体，这是基督教艺术的一个特征；这种特征一直持续到以后很久，直到中世纪末期。在君士坦丁大帝时代，基督教得到公开承认以后，基督教艺术也从黑暗的墓窟中来到太阳辉耀的大地上，同时开始出现一些有观赏价值的出色的东西。